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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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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小汤先生

  我们的好邻居汤君夫妇于暑假后迁到大学里去了。因为汤夫人养了一个男孩,而他们在大学都有课,怕将来照料不便,所以搬了去。今天他们请我和康到新居吃饭,我们答允,午间就到他们家里。

  上楼时,汤夫人在门口等候我们,她产后未及一月,身体尚有些软弱,但已容光焕发,笑靥迎人,一见就知道她心里有隐藏不得的欢乐。

  坐下后,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说是美国新出的婴儿心理学。我不懂英文,但看见书里有许多影片,由初生婴儿到两岁时为止,凡心理状态之表现于外的,都摄取下来,按次序排列着。据说这是着者自己儿子的摄影,他实地观察婴儿心理而着为此书的。又有一本皮面金字的大册子,汤夫人说是她阿姑由美国定做寄来,专为记录婴儿生活状况之用,譬如某页粘贴婴儿相片,某页记婴儿第一次发音,某页记婴儿第一次学步,以及洗礼,圣诞,恩物,为他来的宾客……都分门别类地排好了,让父母记录。我想这婴儿长大后,翻开这本册子看时,定然要感到无穷的兴味,而且借此知道父母抚育他的艰难,而生其爱亲之心。这用意很不错,中国人似乎可以效法。

  婴儿哺乳的时候到了,我笑对汤夫人说,我要会会小汤先生,她欣然领我进了她的寝室。这室很宽敞,地板拭得明镜一般,向窗处并摆了两张大床,浅红的窗帏,映着青灰色的墙壁和雪白的床罩,气象温和而严洁。室中也有一架摇篮,但是空的,小汤先生睡在大床上。

  掀开了花绒毯子和粉霞色的小被,我已经看见了乍醒的婴儿的全身。他比半个月前又长胖了些,稀疏的浅栗色发,半覆桃花似的小脸,那两只美而且柔的眼,更蔚蓝得可爱。屋里光线强,他又初醒,有点羞明,眼才张开又阖上,有如颤在晓风中的蓝罂粟花。

  汤夫人轻轻将他抱起来,给他乳喝,并且轻轻地和他说着话,那声音是沉绵的,甜美的,包含无限的温柔,无限的热爱,她的眼看着婴儿半闭的眼,她的魂灵似乎已融化在婴儿的魂灵里。我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几乎感动得下泪。当我在怀抱中时,母亲当然也同我谈过心,唱过儿歌使我睡,然而我记不得了,看了他们,就想自己的幼时,并想普天下一切的母子,深深了解了伟大而高尚的。

  记得汤夫人初进医院时,我还没有知道,有一晚,我在凉台上乘凉,汤先生忽然走过来,报告他的夫人昨日添了一个孩子。

  我连忙道贺,他无言()只微笑着一鞠躬。

  又问是小妹妹呢,还是小弟弟,他说是一个小弟弟。我又连忙道贺,他无言只微笑着又一鞠躬。

  在这无言而又谦逊的鞠躬之中,我在他眼睛里窥见了世界上不可比拟的欢欣,得意。

  现在又见了汤夫人的快乐。

  可羡慕的做父母的骄傲呵!有什么王冠,可以比得这个?

  一路回家,康不住地在我耳边说道:我们的小鸽儿呢?喂!我们的小鸽儿呢?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瓦盆里的胜负

  我们小园之外,有一片大空地,是大学附中的校基,本来要建筑校舍的,却为经费支绌的缘故,多年荒废着,于是乱草荒莱,便将这空场当了滋蔓子孙的好领土,继长争雄,各不相让,有如中国军阀之夺地盘。蓬蒿族大丁多,而且长得又最高,终于得了最后的胜利,不消一个夏天,除了山芋地外,这十余亩的大场,完全成了蓬蒿的国了。歆羡势利的野葛呀,瘦藤呀,不管蓬蒿的根柢如何脆薄,居然将他们当做依附的主人,爬在枝上,开出纤小的花,轻风一起,便笑吟吟点头得意。

  夏天太热,我多时不到园外去。不久,那门前的一条路,居然密密蒙蒙地给草莱塞断了。南瓜在草里暗暗引蔓抽藤,布下绊索,你若前进一步,绊索上细细的狼牙倒须钩,便狠命地钩住你的衣裳,埋伏的荆棘,也趁机舞动铦利的矛,来刺你的手,野草带芒刺的子,更似乱箭般攒射在你的胫间,使人感受一种介乎痛与痒之间的刺激。这样四面贴着无形的“此路不通”的警告,如果我没有后门,便真的成了草莱的Prisoner了。

  因此想到富于幽默趣味的古人,要形容自己的清高,不明说他不愿意和世人来往,却专拿门前的草来做文章,如晏子的“堂上生蓼藿,门外生荆棘”,孔淳之的“茅屋蓬户,庭草芜径”,教人读了,疑心高人的屋,完全葬在深草中间。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扯了一半的谎,前门长了草,后门总可通的,没有后门,不但俗士不能来,长者之车,也不能来了。而且高士虽清高,到底不是神仙,不能不吃饭,如真“三径就荒”,籴米汲水,又打从哪里出入?

  康从北京回来,天气渐()凉,蓬蒿的盛时,已经过去了,攀附它们的野藤花,也已憔悴可怜。我们有时到园外广场上游玩,看西坠的夕阳,和晚霞中的塔影。

  草里蚱蜢蟋蟀极多,我们的脚触动乱草时,便浪花似的四溅开来。记得去秋我们初到时,曾热心地养了一回蟋蟀。草里的蟋蟀,躯体较寻常者为魁伟,而且有翅能飞,据说是草种,不能打架的。果然他们禁不起苦斗,好容易撩拨得开牙,斗一两合便分出输赢了,输的以后望风而逃,死也不肯再打。我小时曾见哥哥们斗蟋蟀,一对小战士,钢牙互相钩着,争持总是好半天,打得激烈时,能连接翻十几个筋斗,那战况真有可观。

  我们没法搜寻好蟋蟀,而草种则园外俯拾即是,所以居然养了十来匹。那时吴秀才张胡帅正在南口与冯军相持,而蒋介石也在积极北伐,我们的瓦盆,照南北各军将领的名字,编成了三种号码。我是倾向革命军的,我的第一号盆子,贴了蒋总司令四字,其余则为唐生智何应钦等。康有一匹蟋蟀,本来居于张作霖的地位,但很厉害,不惟打败了阿华的冯焕章,连我的蒋介石,都抵敌不住,我气不过,趁康出去时,将他的换了来,于是我的蒋总司令,变了他的张大帅,他的张大帅,变了我的蒋总司令,康后来觉察了,大笑一阵,也就罢了。

  将蟋蟀来比南北军人的领袖,我自己知道是很不敬的,但中国的军人,谁不似这草种的蟋蟀,他们的战争,哪一次不像这瓦盆里的胜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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