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页

当前位置:首页 > 美文 > 散文 > 萧红:公园

  • 发布时间:2021-04-30

  • 点击量:2

  萧红:公园

  树叶摇摇曳曳地挂满了池边。一个半胖的人走在桥上,他是一个报社的编辑。

  “你们来多久啦?”他一看到我们两个在长石凳上就说。“多幸福,像你们多幸福,两个人逛逛公园……”

  “坐在这里吧。”郎华招呼他。

  我很快地让一个位置。但他没有坐,他的鞋底无意地踢撞着石子,身边的树叶让他扯掉两片。他更烦恼了,比前些日子看见他更有点两样。

  “你忙吗?稿子多不多?”

  “忙什么!一天到晚就是那一点事,发下稿去就完,连大样子也不看。忙什么,忙着幻想!”

  “幻想什么?……这几天有信吗?”郎华问。

  “什么信!那……一点意思也没有,恋爱对于胆小的人是一种刑罚。”

  让他坐下,他故意不坐下;没有人让他,他自己会坐下。于是他又用手拔着脚下的短草。他满脸似乎蒙着灰色。

  “要恋爱,那就大大方方地恋爱,何必受罪?”郎华摇一下头。

  一个小信封,小得有些神秘意味的,从他的口袋里拔出来,拔着蝴蝶或是什么会飞的虫儿一样,他要把那信给郎华看,结果只是他自己把头歪了歪,那信又放进了衣袋。

  “是苦的呢,是甜的?我还没有爱她,对不对?家里来信说我母亲死了那天,我失眠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就恢复了。为什么她……她使我不安会整天,整夜?才通信两个礼拜,我觉得我的头发也脱落了不少,嘴上的小胡也增多了。”

  当我们站起要离开公园时,又来一个熟人:“我烦忧啊!我烦忧啊!”象唱着一般说。

  我和郎华踏上木桥了,回头望时,那小树丛中的人影也象对那个新来的人说:

  “我烦忧啊!我烦忧啊!”

  我每天早晨看报,先看文艺栏。这一天,有编者的说话:

  摩登女子的口红,我看正相同于“血”。资产阶级的小姐们怎样活着的?不是吃血活着吗?不能否认,那是个鲜明的标记。人涂着人的“血”在嘴上,那是污浊的嘴,嘴上带着血腥和血色,那是污浊的标记。

  我心中很佩服他,因为他来得很干脆。我一面读报,一面走到院子里去,晒一晒清晨的太阳。汪林也在读报。

  “汪林,起得很早!”

  “你看,这一段,什么小姐不小姐,‘血’不‘血’的!这骂人的是谁?”

  那天郎华把他做编辑的朋友领到家里来,是带着酒和菜回来的。郎华说他朋友的女友到别处去进大学了。于是喝酒,我是帮闲喝,郎华是劝朋友。至于被劝的那个朋友呢?他嘴里哼着京调哼得很难听。

  和我们的窗子相对的是汪林的窗子。里面胡琴响了。那是汪林拉的胡琴。

  天气开始热了,趁着太阳()还没走到正空,汪林在窗下长凳上洗衣服。编辑朋友来了,郎华不在家,他就在院心里来回走转,可是郎华还没有回来。

  “自己洗衣服,很热吧!”

  “洗得干净。”汪林手里拿着肥皂答他。

  郎华还不回来,他走了。

  (作为“随笔三篇”之二首刊于1936年5月上海《中学生》第65号)

  萧红:几个欢快的日子

  人们跳着舞,“牵牛房”那一些人们每夜跳着舞。过旧年那夜,他们就在茶桌上摆起大红蜡烛,他们摹仿着供财神,拜祖宗。灵秋穿起紫红绸袍,黄马褂,腰中配着黄腰带,他第一个跑到神桌前。老桐又是他那一套,穿起灵秋太太瘦小的皮袍,长短到膝盖以上,大红的脸,脑后又是用红布包起笤帚把柄样的东西,他跑到灵秋旁边,他们俩是一致的,每磕一下头,口里就自己喊一声:一、二、三……不倒翁样不能自主地倒下又起来。后来就在地板上烘起火来,说是过年都是烧纸的……这套把戏玩得熟了,惯了!不是过年,也每天来这一套,人们看得厌了!对于这事冷淡下来,没有人去大笑,于是又变一套把戏:捉迷藏。

  客厅是个捉迷藏的地盘,四下窜走,桌子底下蹲着人,椅子倒过来扣在头上顶着跑,电灯泡碎了一个。蒙住眼睛的人受着大家的玩戏,在那昏庸的头上摸一下,在那分张的两手上打一下。有各种各样的叫声,蛤蟆叫,狗叫,猪叫还有人在装哭。要想捉住一个很不容易,从客厅的四个门会跑到那些小屋去。有时瞎子就摸到小屋去,从门后扯出一个来,也有时误捉了灵秋的小孩。虽然说不准向小屋跑,但总是跑。后一次瞎子摸到王女士的门扇。

  “那门不好进去。”有人要告诉他。

  “看着,看着不要吵嚷!”又有人说。

  全屋静下来,人们觉得有什么奇迹要发生。瞎子的手接触到门扇,他触到门上的铜环响,眼看他就要进去把王女士捉出来,每人心里都想着这个:看他怎样捉啊!

  “谁呀!谁?请进来!”跟着很脆的声音开门来迎接客人了!以为她的朋友来访她。

  小浪一般冲过去的笑声,使摸门的人脸上的罩布脱掉了,红了脸。王女士笑着关了门。

  玩得厌了!大家就坐下喝茶,不知从什么瞎话上又拉到正经问题上。于是“”这个问题使大家都兴奋起来。

  ——怎样是“人”,怎样不是“人”?

  “没有感情的人不是人。”

  “没有勇气的人不是人。”

  “冷血动物不是人。”

  “残忍的人不是人。”

  “有人性的人才是人。”

  “……”

  每个人都会规定怎样做人。有的人他要说出两种不同做人的标准。起首是坐着说,后来站起来说,有的也要跳起来说。

  “人是情感的动物,没有情感就不能生出同情,没有同情那就是自私,为己……结果是互相杀害,那就不是人。”那人的眼睛睁得很圆,表示他的理由充足,表示他把人的定义下得准确。

  “你说的不对,什么同情不同情,就没有同情,中国人就是冷血动物,中国人就不是人。”第一个又站了起来,这个人他不常说话,偶然说一句使人很注意。

  说完了,他自己先红了脸,他是山东人,老桐学着他的山东调:

  “老猛(孟,),你使(是)人不使人?”

  许多人爱和老孟开玩笑,因为他老实,人们说他象个大姑娘。

  “浪漫诗人”,是老桐的绰号。他好喝酒,让他作诗不用笔就能一套连着一套,连想也不用想一下。他看到什么就给什么作个诗;朋友来了他也作诗:

  “梆梆梆敲门响,呀!何人来了?”

  总之,就是猫和狗打架,你若问他,他也有诗,他不喜欢谈论什么人啦!社会啦!他躲开正在为了“人”而吵叫的茶桌,摸到一本唐诗在读: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读得有腔有调,他用意就在打搅吵叫的一群。郎华正在高叫着:

  “不剥削人,不被人剥削的就是人。”

  老桐读诗也感到无味。

  “走!走啊!我们喝酒去。”

  他看一看只有灵秋同意他,所以他又说:

  “走,走,喝酒去。我请客……”

  客请完了!差不多都是醉着回来。郎华反反复复地唱着半段歌,是维特别离绿蒂的故事,人人喜欢听,也学着唱。

  听到哭声了!正象绿蒂一般年轻的姑娘被歌声引动着,哪能不哭?是谁哭?就是王女士。单身的男人在客厅中也被感动了,倒不是被歌声感动,而是被少女的明脆而好听的哭声所感动,在地心不住地打着转。尤其是老桐,他贪婪的耳朵几乎竖起来,脖子一定更长了点,他到门边去听,他故意说:

  “哭什么?真没意思!”

  其实老桐感到很有意思,所以他听了又听,说了又说:“没意思。”

  不到几天,老桐和那女士恋爱了!那女士也和大家熟识了!也到客厅来和大家一道跳舞。从那时起,老桐的胡闹也是高等的胡闹了!

  在王女士面前,他耻于再把红布包在头上,当灵秋叫他去跳滑稽舞的时候,他说:

  “我不跳啦!”一点兴致也不表示。

  等王女士从箱子里把粉红色的面纱取出来:

  “谁来当小姑娘,我()给他化妆。”

  “我来,我……我来……”老桐他怎能像个小姑娘?他象个长颈鹿似的跑过去。

  他自己觉得很好的样子,虽然是胡闹,也总算是高等的胡闹。头上顶着面纱,规规矩矩地、平平静静地在地板上动着步。但给人的感觉无异于他脑后的颤动着红扫帚柄的感觉。

  别的单身汉,就开始羡慕幸福的老桐。可是老桐的幸福还没十分摸到,那女士已经和别人恋爱了!

  所以“浪漫诗人”就开始作诗。正是这时候他失一次盗:丢掉他的毛毯,所以他就作诗“哭毛毯”。哭毛毯的诗作得很多,过几天来一套,过几天又来一套。朋友们看到他就问:

  “你的毛毯哭得怎样了?”。

萧红:公园

下载Word文档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编辑推荐:
下载WORD文档

相关标签:  萧红  

404 Not Found

404 Not Found


openresty

相关文章

付费复制

付款成功后请在1小时之内完成复制

应付金额: 0


免费复制

1、微信搜索公众号“莲山资源”,点击此处复制

2、关注“莲山资源”公众号回复“验证码”获取

3、将得到的验证码输入下方输入框,确认即可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