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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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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地山:梨花

  她们还在园里玩,也不理会细雨丝丝穿入她们的罗衣。池边梨花的颜色被雨洗得更白净了,但朵朵都懒懒地垂着。

  姊姊说:"你看,花儿都倦得要睡了!"

  待我来摇醒它们。

  姊姊不及发言,妹妹的手早已抓住树枝摇了几下。花瓣和水珠纷纷地落下来,铺得银片满地,煞是好玩。

  妹妹说:"好玩啊,花瓣一离开树枝,就活动起来了!"

  "活动什么?你看,花儿()的泪都滴在我身上哪。"姊姊说这话时,带着几分怒气,推了妹妹一下。她接着说:"我不和你玩了,你自己在这里罢。"

  妹妹见姐姐走了,直站在树下出神。停了半晌,老妈子走来,牵着她,一面走着,说:"你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在阴雨天,每日要换几次衣服,教人到哪里找太阳给你晒去呢?"

  落下来的花瓣,有些被她们的鞋印入泥中;有些粘在妹妹身上,被她带走;有些浮在池面,被鱼儿衔入水里。那多情的燕子不歇把鞋印上的残瓣和软泥一同衔在口中,到梁间去,构成它们的香巢。

  许地山:铁鱼底鳃

  那天下午警报的解除信号已经响过了。华南一个大城市的一条热闹马路上排满了两行人,都在肃立着,望着那预备保卫国土的壮丁队伍游行。

  队伍过去之后,路边闪出一个老头,头发蓬松得像戴着一顶皮帽子,穿的虽然是西服,可是缝补得走了样了。他手里抱着一卷东西,匆忙地越过巷口,不提防撞到一个人。

  “雷先生,这么忙!”

  老头抬头,认出他是自己一个不很熟悉的朋友。事实上雷先生并没有至交。

  两人不由得站住,谈了些闲话。直到这位姓黄的朋友问起他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才说:“这是我的心血所在,说来话长,你如有兴致,可以请到舍下,我打开给你看看,看完还要请教。”

  黄早知道他是一个最早被派到外国学制大炮的官学生,回国以后,国内没有铸炮的兵工厂,以致他一辈子坎坷不得意。英文、算学教员当过一阵,工厂也管理过好些年,最后在离那大城市不远的一个割让岛上的海军船坞做一个小小的职工,但也早已辞掉不干了。他知道这老人家的兴趣是在兵器学上,心想:他手里所抱的,一定又是理想中的什么武器的图样了。他微笑向着雷,顺口说道:“雷先生,我猜又是什么‘死光镜’、‘飞机箭’一类的利器图样罢?”

  雷回答说:“不是,不是,这个比那些都要紧。我已经做了一个小模型,请到舍下,我实验给你看。”

  黄随着他走,不一会到了家。老头子让客人先进屋里去,自己把手里的纸卷放在桌上,坐在一边。

  “这就是我最()近想出来的一只潜艇的模型。”雷顺着黄先生的视线到架边把一个长度约有三尺的木箱拿下来,打开取出一条“铁鱼”来。他接着说:“我已经想了好几年了。这潜艇的特点是它像一条鱼,有能呼吸的鳃。”他领黄到屋后的天井,那里有他用铅板自制的一个大盆,长约八尺,外面用木板护着,一看就知道是用三个大洋货箱改造的。盆里盛着四尺多深的水。他在没把铁鱼放进水里之前,把“鱼”的上盖揭开,将内部的机构给黄作了说明。他说,他的“鱼”的空气供给法与现在所用的机构不同。他的铁鱼可以取得空气,像真鱼在水里呼吸一般,所以在水里的时间可以很长,甚至几天不浮上水面都可以。说着,他又把方才的蓝图打开,一张一张地指示出来。他说,他一听见警报,什么都不拿,就拿着那卷蓝图出去躲避、对于其他的长处,他又说:“我这鱼有许多‘游目’,无论沉下多么深,平常的折光探视镜所办不到的,只要放几个‘游目’使它们浮在水面,靠着电流的传达,可以把水面与空中的情形投影到艇里的镜板上。浮在水面的‘游目’体积很小,形状也可以随意改装,虽然低飞的飞机也不容易发现它们。还有,它的鱼雷放射管是在艇外,放射的时候艇身不必移动,便可以发到任何方向,也没有像旧式潜艇在放射鱼雷时会发生可能的危险的情形。还有艇里的水手,个个有一个人造鳃,万一艇身失事,人人都可以迅速地从方便门逃出,浮到水面。”

  他一面说,一面揭开模型上一个蜂房式的转盘门,说明水手可以怎样逃生。但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说:“你的专门话,说了我也不大懂,不如先把它放下水里试试,再讲道理,如何?”

  “成,成。”雷回答着,一面把小发电机拨动,把上盖盖严密了,放在水里。果然沉下许久,放了一个小鱼雷再浮上来。他接着说:“这个还不能解释铁鳃的工作。你到屋里,我再把一个模型给你看。”

  他顺手把小潜艇托进来放在桌上,又领黄到架的另一边,从一个小木箱取出一副铁鳃的模型。那模型像养鱼的玻璃箱,中间隔了两片玻璃板,很巧妙的小机构就夹在当中。他在一边注水,把电线接在插销上。有水的那一面的玻璃板有许多细致的长缝,水可以浸进去,不久,果然玻璃板中间的小机构与唧筒发动起来了。没水的这一面,代表艇内的一部,有几个像唧筒的东西,连着板上的许多管子。他告诉黄先生说,那模型就是一个人造鳃,从水里抽出氧气,同时还可以把二氧化碳排泄出来。他说,艇里还有调节机,能把空气调和到人可呼吸自如的程度。关于水底压力问题,他说,战斗用的艇是不会潜到深海里去的。他也在研究着怎样做一只可以探测深海的潜艇,不过还没有什么把握。

  黄听了一套一套他所不大懂的话,也不愿意发问,只由雷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一直等到他把蓝图卷好,把所有的小模型放回原地,再坐下与他谈些别的。

  但雷的兴趣还是在他的铁鳃。他不歇地说他的发明怎样有用,和怎样可以增强中国海军军备。

  “海军船坞对于你这样的发明应当注意的。为什么他们让你走呢?”

  “你要记得那是别人的船坞呀,先生。我老实说,我对于潜艇的兴趣也是在那船坞工作的期间生起来的。我在船坞工作之前,是在制袜工厂当经理。后来那工厂倒闭了,正巧那里的海军船坞要一个机器工人,我就以熟练工人的资格被取上了。我当然不敢说我是受过专门教育的,因为他们要的只是熟练工人。”

  “你为什么要辞工呢?”

  “说来,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研究潜艇,每到艇里工作的时候,和水手们谈话,探问他们的经验与困难。有一次,叫一位军官注意了,从此不派我到潜艇里去工作。我想,我也没有把我自己画的图样献给他们的理由,自己民族的利益得放在头里,于是辞了工,离开那船坞。”

  黄问:“照理想,你应当到中国的造船厂去。”

  雷急急地摇头说:“中国的造船厂?不成,有些造船厂只是个同乡会所,你不知道吗?我所知道的一所造船厂,凡要踏进那厂的大门的,非得同当权的有点直接或间接的血统或裙带关系,不能得到相当的地位。”

  黄看看手表,已经不早了,于是起身告辞回家了。

  这位发明家的性格是很板直的,不大认识他的,常会误以为他是个犯神经病的,事实上已有人叫他做“戆雷”。他家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在马尼拉当教员的守寡儿媳妇和一个在那里念书的孙子。自从十几年前辞掉船坞的工作之后,每月的费用是儿媳妇供给的。

  时局紧张,不到三天,河堤的马路上已经发现侵略者的战车了。市民全然像在梦中被惊醒,个个都来不及收拾东西,见了船就下去。火头到处起来,铁路上没人开车,弄得雷先生抱着一点东西急急到河边胡乱跳进一只船,沿途上船的人们越来越多,走不到半天,船就沉下去了。好在水并不深,许多人都坐了小艇往岸上逃生。

  雷身边只剩十几元,辗转到了从前曾在那工作过的岛上。沿途种种的艰困,笔墨难以描写。他是一个性格刚硬的人,那岛上是多年没到过的,从前的工人朋友,即使找着了,也不见得能帮助他多少。不说其他地方去不了,连客栈他都住不起。他只好随行一班难民在西市的一条街边打地铺。在他身边睡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是从那刚沦陷的大城一同逃出来的。

  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和一个小饭摊的主人认识,就写信到马尼拉去告诉他儿媳妇他所遭遇的事情,叫她快想方法寄一笔钱来,由小饭摊转交。

  一天,无意中在大街遇见黄,各人都诉了一番苦。黄诚恳地邀请雷住到自己那里,但雷却因为要照顾路上遇见|||

  那天下午警报的解除信号已经响过了。华南一个大城市的一条热闹马路上排满了两行人,都在肃立着,望着那预备保卫国土的壮丁队伍游行。

  队伍过去之后,路边闪出一个老头,头发蓬松得像戴着一顶皮帽子,穿的虽然是西服,可是缝补得走了样了。他手里抱着一卷东西,匆忙地越过巷口,不提防撞到一个人。

  “雷先生,这么忙!”

  老头抬头,认出他是自己一个不很熟悉的朋友。事实上雷先生并没有至交。

  两人不由得站住,谈了些闲话。直到这位姓黄的朋友问起他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才说:“这是我的心血所在,说来话长,你如有兴致,可以请到舍下,我打开给你看看,看完还要请教。”

  黄早知道他是一个最早被派到外国学制大炮的官学生,回国以后,国内没有铸炮的兵工厂,以致他一辈子坎坷不得意。英文、算学教员当过一阵,工厂也管理过好些年,最后在离那大城市不远的一个割让岛上的海军船坞做一个小小的职工,但也早已辞掉不干了。他知道这老人家的兴趣是在兵器学上,心想:他手里所抱的,一定又是理想中的什么武器的图样了。他微笑向着雷,顺口说道:“雷先生,我猜又是什么‘死光镜’、‘飞机箭’一类的利器图样罢?”雷回答说:“不是,不是,这个比那些都要紧。我已经做了一个小模型,请到舍下,我实验给你看。”

  黄随着他走,不一会到了家。老头子让客人先进屋里去,自己把手里的纸卷放在桌上,坐在一边。“这就是我最近想出来的一只潜艇的模型。”雷顺着黄先生的视线到架边把一个长度约有三尺的木箱拿下来,打开取出一条“铁鱼”来。他接着说:“我已经想了好几年了。这潜艇的特点是它像一条鱼,有能呼吸的鳃。”

  他领黄到屋后的天井,那里有他用铅板自制的一个大盆,长约八尺,外面用木板护着,一看就知道是用三个大洋货箱改造的。盆里盛着四尺多深的水。他在没把铁鱼放进水里之前,把“鱼”的上盖揭开,将内部的机构给黄作了说明。他说,他的“鱼”的空气供给法与现在所用的机构不同。他的铁鱼可以取得空气,像真鱼在水里呼吸一般,所以在水里的时间可以很长,甚至几天不浮上水面都可以。说着,他又把方才的蓝图打开,一张一张地指示出来。他说,他一听见警报,什么都不拿,就拿着那卷蓝图出去躲避、对于其他的长处,他又说:“我这鱼有许多‘游目’,无论沉下多么深,平常的折光探视镜所办不到的,只要放几个‘游目’使它们浮在水面,靠着电流的传达,可以把水面与空中的情形投影到艇里的镜板上。浮在水面的‘游目’体积很小,形状也可以随意改装,虽然低飞的飞机也不容易发现它们。还有,它的鱼雷放射管是在艇外,放射的时候艇身不必移动,便可以发到任何方向,也没有像旧式潜艇在放射鱼雷时会发生可能的危险的情形。还有艇里的水手,个个有一个人造鳃,万一艇身失事,人人都可以迅速地从方便门逃出,浮到水面。”

  他一面说,一面揭开模型上一个蜂房式的转盘门,说明水手可以怎样逃生。但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说:“你的专门话,说了我也不大懂,不如先把它放下水里试试,再讲道理,如何?”

  “成,成。”雷回答着,一面把小发电机拨动,把上盖盖严密了,放在水里。果然沉下许久,放了一个小鱼雷再浮上来。他接着说:“这个还不能解释铁鳃的工作。你到屋里,我再把一个模型给你看。”

  他顺手把小潜艇托进来放在桌上,又领黄到架的另一边,从一个小木箱取出一副铁鳃的模型。那模型像养鱼的玻璃箱,中间隔了两片玻璃板,很巧妙的小机构就夹在当中。他在一边注水,把电线接在插销上。有水的那一面的玻璃板有许多细致的长缝,水可以浸进去,不久,果然玻璃板中间的小机构与唧筒发动起来了。没水的这一面,代表艇内的一部,有几个像唧筒的东西,连着板上的许多管子。他告诉黄先生说,那模型就是一个人造鳃,从水里抽出氧气,同时还可以把二氧化碳排泄出来。他说,艇里还有调节机,能把空气调和到人可呼吸自如的程度。关于水底压力问题,他说,战斗用的艇是不会潜到深海里去的。他也在研究着怎样做一只可以探测深海的潜艇,不过还没有什么把握。

  黄听了一套一套他所不大懂的话,也不愿意发问,只由雷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一直等到他把蓝图卷好,把所有的小模型放回原地,再坐下与他谈些别的。

  但雷的兴趣还是在他的铁鳃。他不歇地说他的发明怎样有用,和怎样可以增强中国海军军备。

  “海军船坞对于你这样的发明应当注意的。为什么他们让你走呢?”

  “你要记得那是别人的船坞呀,先生。我老实说,我对于潜艇的兴趣也是在那船坞工作的期间生起来的。我在船坞工作之前,是在制袜工厂当经理。后来那工厂倒闭了,正巧那里的海军船坞要一个机器工人,我就以熟练工人的资格被取上了。我当然不敢说我是受过专门教育的,因为他们要的只是熟练工人。”

  “你为什么要辞工呢?”

  “说来,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研究潜艇,每到艇里工作的时候,和水手们谈话,探问他们的经验与困难。有一次,叫一位军官注意了,从此不派我到潜艇里去工作。我想,我也没有把我自己画的图样献给他们的理由,自己民族的利益得放在头里,于是辞了工,离开那船坞。”

  黄问:“照理想,你应当到中国的造船厂去。”

  雷急急地摇头说:“中国的造船厂?不成,有些造船厂只是个同乡会所,你不知道吗?我所知道的一所造船厂,凡要踏进那厂的大门的,非得同当权的有点直接或间接的血统或裙带关系,不能得到相当的地位。”

  黄看看手表,已经不早了,于是起身告辞回家了。

  这位发明家的性格是很板直的,不大认识他的,常会误以为他是个犯神经病的,事实上已有人叫他做“戆雷”。他家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在马尼拉当教员的守寡儿媳妇和一个在那里念书的孙子。自从十几年前辞掉船坞的工作之后,每月的费用是儿媳妇供给的。

  时局紧张,不到三天,河堤的马路上已经发现侵略者的战车了。市民全然像在梦中被惊醒,个个都来不及收拾东西,见了船就下去。火头到处起来,铁路上没人开车,弄得雷先生抱着一点东西急急到河边胡乱跳进一只船,沿途上船的人们越来越多,走不到半天,船就沉下去了。好在水并不深,许多人都坐了小艇往岸上逃生。

  雷身边只剩十几元,辗转到了从前曾在那工作过的岛上。沿途种种的艰困,笔墨难以描写。他是一个性格刚硬的人,那岛上是多年没到过的,从前的工人朋友,即使找着了,也不见得能帮助他多少。不说其他地方去不了,连客栈他都住不起。他只好随行一班难民在西市的一条街边打地铺。在他身边睡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是从那刚沦陷的大城一同逃出来的。

  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和一个小饭摊的主人认识,就写信到马尼拉去告诉他儿媳妇他所遭遇的事情,叫她快想方法寄一笔钱来,由小饭摊转交。

  一天,无意中在大街遇见黄,各人都诉了一番苦。黄诚恳地邀请雷住到自己那里,但雷却因为要照顾路上遇见|||的那一家人,也因为黄不是很富裕,不愿意搬过去。说起他的发明,老头子就告诉他那潜艇模型已丧失了。他身边只剩下一大卷蓝图和那一座铁鳃的模型。其余的东西都没有了。在路上还有人笑他逃难逃昏了,什么都不带,带了一个小木箱。

  雷带黄去自己的住处,经过那小饭摊,主人就嚷着:“雷先生,雷先生,信到了,信到了。我见你不在,教邮差带回去,他说明天再送来。”

  雷听了很高兴,媳妇把钱寄来了。黄也庆贺他几句,不觉到了他所住的街边。他对黄说:“此地不能久谈,请便罢。明天取钱之后,去拜望你。你的住址请开一个给我。”

  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写上地址交给他,说声“明天在舍下恭候”,就走了。

  那晚上他好容易盼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到小饭摊去候着。果然邮差来到,取了他一张收据把信递给他。他拆开信一看,知道他儿媳妇给他汇了一笔到马尼拉的船费,还有办护照及其他所需的费用,叫他到汇通公司去取。到了汇通公司,管事的告诉他得先去照相办护照。他说,他并不要到马尼拉去,要管事的把钱先交给他;管事的不答允,非要先打电报去问清楚不可。

  从汇通公司出来,他就践约去找黄先生,把方才的事告诉他。黄也赞成他到马尼拉去。但他说,他的发明是他对国家的贡献,虽然目前大规模的潜艇用不着,将来总有一天要大量地应用;若不用来战斗,至少也可以促成海下航运的可能,使侵略者的封锁失掉效力。他好像以为建造的问题是第二步,只要当局采纳他的,在河里建造小型的潜艇试试,若能,心愿就满足了。材料的来源,他好像也没深入地考虑过。他想,若是可能,在外国先定造一只普通的潜艇,回来再修改一下,安上他所发明的鳃、游目等等,就可以了。

  黄知道他有点戆气,也不再去劝他。谈了一会儿,雷就告辞走了。

  过一两天,雷又到汇通公司去,管事的把应付的钱交给他,说:马尼拉回电来说,随他的意思办。他说到内地不需要很多钱,只收了五百元,其余都叫汇回去。出了公司,到中国旅行社去打听,知道明天就有到广州湾去的船。立刻又去告诉黄先生。两人同回去整理行李。在卷被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蓝图,有许多被撕碎了,心里又气又惊,一问才知道那妇人好几天以来,就用那些纸来给孩子们擦脏。他赶紧打开一看还好,最里面的那几张铁鳃的图样,仍然好好的,只是外头几张比较不重要的总图被毁了。小木箱里的铁鳃模型还是完好的,他虽然不高兴,可也放心得过。

  他对妇人说,他就要下船,并留给她五十元做生活用。然后他同黄先生,带着那卷剩下的蓝图与那一小箱的模型走了。

  船离港之后,黄直盼着得到他到广州的消息。过了好些日子,他才从一个赤坎来的人听说,有个老头子到埠下船时,失手把一个小木箱掉下海里去,他急起来,也跳下去了。黄不觉流了几行泪,想着那铁鱼的鳃,也许是不应当发明得太早,所以要潜在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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