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美文 > 散文 > 刘再复:我的文学观(选摘)
发布时间:2021-04-30
点击量:0
刘再复:我的文学观(选摘)
文学是诉诸语言的自由情感的审美存在形式。文学情感不是现实情感,而是处于无限时空中的自由情感,这种情感转化为审美形式,便是文学。因此,文学离不开三项基本要素:心灵、想象力、审美形式。心灵是第一要素,一切好作品都必须切入心灵。文学批评离不开两大标准:精神内涵与审美形式。杰出的作品必定具有精神内涵的深度、广度与高度。把精神内涵狭窄化为政治内涵,把精神内涵的尺度狭窄化为政治尺度,以政治话语取代文学话语,是二十世纪我国文学历程中的一大精神教训。文学事业是心灵的事业,不是功利的事业,但它具有广义的功利内涵。换句话说,文学不追求具体的、短暂的功利,但天然地符合人类生存、发展、延续、提升的“功利”,还需强调的是,文学虽涉及功利,但它不追求功利,只审视功利,即审视人类功利活动在何处迷失,它构成怎样的人性困境与生存困境。
诗的立场天然地就是非实践的,是反思的,是审视的。它站在现世的功利活动的另一面,它关注着这个世界,但并不参与这个世界;它要反思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种种事业到底让我们失去了什么?它要看看人类的种种、争夺、忙碌到头来离当初的希望到底有多远?它要审视人间的种种、不幸和悲剧是不是源于我们本性深处的贪婪和邪恶?很显然,文学不是站在一个现世的立场看世界的。所谓现世的立场就是理性和计算的立场,理性地设立一个功利性的目标,周密安排必要的计划,并诉诸行动把它实现。文学站在现世立场的另一面,以良知观照人类的现世功利性活动,提示被现实围困住的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文学的立场是超越的,所谓超越就是对现世功利性的超越。
(《罪与文学》第99-100页,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我一再说,文学是心灵的事业,不是头脑的事业。这不是说,文学创作不必动脑筋,而是说,文学艺术与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不同,它不是像科学那种靠逻辑靠推理去抵达自己的目标,而是靠想象、靠直觉、靠感悟去抵达目标。文学之法,乃是“无法之法”,即“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天马行空而不失为艺术。严羽说,诗有别趣,非天理也。这一命题强调文学的特征在于情趣,而不在于理念,是对诗的准确界说。但它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以为文学完全与思想(包括与对世界人生的理解无关)。其实经典文学作品中总有大思想也总有对世界、历史、人生的深刻认知,但这些思想与认知又总是像盐或糖化入水中,无痕而有意味。它不诉诸概念,而是诉诸形象、意象和情感。西方的大文学家如荷马、但丁、、歌德、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等,都是思想家,只是他们的思想全是心灵化、情感化的思想,也可以说是化作生命血液的思想,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那种逻辑化、体系化的思想不同。我国最伟大的文学经典极品《红楼梦》,也是一部伟大的“心学”。《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妙玉、晴雯、鸳鸯、芳官等,个个都是如诗如画如同女神的诗意,可惜只是“梦中人”。她们的都出自曹雪芹之笔,那些“闺阁女子”并非真的会写《葬花吟》的诗人。贾府里的那个大观园,恐怕也只是曹雪芹的“梦中园”(理想国)。这个国度“一国两治”(一府两治),有充分的写作自由、结社自由、诗人们有诗的竞赛而无人的嫉妬和争名夺利等世俗机能。大观园寓意极深,它暗示文学发生的最初原因和文学存在的理由:写作只是生命快乐与心灵诉说的需求,并非“经国之大业”(曹丕语),更不是谋杀功名、财富、权力的器具。大观园诗人合众国里,林黛玉最为杰出,她所以能成为首席诗人,是因为她最孤独,最纯粹,对于心灵的苦痛体验最深。作家的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经历、感觉、表述能力。主观之诗人经历浅些,但也不能凭空而“诗”。大观园里的作品,均见证了人性和见证了人的生存环境,甚至也见证了历史,其诗情有伤感,有欢乐,有怨恨,有讽喻,但没有一家以批判社会和干预生活为自己的创作出发点,其批判意味全化入诗情中。
鲁迅是二十世纪最热烈地拥抱社会是非的作家,但他作为一个文学史家和文学批评者只高度评价《红楼梦》,而对晚清的谴责小说却评价不高。他认为谴责小说最根本的弱点是“溢美”和“溢恶”。鲁迅评说得极有见地。曹雪芹出身贵族豪门,肯定热知当时的宫廷内幕和上层政治斗争状况,但他没有把《红楼梦》写成社会批判小说和政治通俗小说,而是写成一部“人书”(聂绀弩语),一部呈现人性和人的生存环境的书。文学以人性为基调,自然就穿越时代之维而进入时间之维。曹雪芹家道中落,内心充满孤独,一定也有许多不平不满,但他如果因此而用自己的作品去“干预生活”,在文本中注入“倾向性”,那就没有伟大的《红楼梦》。曹雪芹有关怀,有大慈悲心,但这些关怀不是创作出发点,而是作品派生出来的结果。受曹雪芹的启迪,我又重温萨特存在主义的着名命题(尽管我不喜欢萨特本人的某些政治行为方式),即“存在先于本质”的命题。我借用这一命题对文学作出如下解释:文学首先应当为文学而文学(存在),为艺术而艺术,然后再考虑文学艺术可能派生的意味。我作此解释当然具有历史针对性。上世纪我国的左翼作家和许多忧国忧民的作家们,往往采取相反的命题(“本质先于存在”),即先有一个大意义的动机,如为革命而写作,为改造中国和改造世界而写作,然而,先验动机却带来主题先行和普通的概念化失败现象。从八十年代开始,近三十年来,我的所言所论,都在呼唤“还我本来”,即文学应返回文学的初衷,返回文学最初的基本立足点和文学最初存在的理由。这一理由,不是政治理由,不是道德理由,不是功利理由,而是心灵理由,情感理由,审美理由,生命需求理由,见证人性和生存环境的理由。
明年农历九月七日,我就年满七十岁了。回想人生,觉得可引为庆幸的是自己总是生活在文学中。生活在文学中,意味着生活在真实的人性中,又意味着生活在梦中。梦中有审美理想,有对美的信仰。从事文学,使我在“现实主体”中又多了一个“艺术主体”。现实()没有自由,但梦中有自由。所谓幸福,乃是瞬间对自由的体验。千万年来,人类布满浩劫灾难而神经不会断裂,人类中的生命个体充满艰辛困苦而不想自杀(依然热爱生活)便是因为人生中拥有瞬间的自由体验。近几年我受大乘佛学与禅宗的影响,更喜欢讲自性,自性因缘而生,更具流动性。文学必须从一切他性(包括政治性、市场性、功利性、社会批判性等)中解脱出来,才有自由。为了守持文学的自性,我正在努力构筑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园地,让自己沉浸于其中。对于这一行为,我称之为“重构象牙之塔”。在美国的落基山下,在象牙之塔之中,我已“面壁”多年。我相信,唯有跳出“政治”、“市场”等格局,充当“局外人”、“异乡人”、“槛外人”,唯有进入面壁的沉浸状态,才能进入深邃的精神深渊。唯有在那里,我才能与曹雪芹等伟大灵魂相逢。
刘再复:慈母颂
1
为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妈妈,你把头发熬白了。翻开你年青时的照片,你是那么秀丽而端庄。你微笑着,多么像蒙娜丽莎;你沉思着,多么像密该朗琪罗笔下的圣母。可是,你老了,为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你付出了诗一样的青春,画一样的美貌,只留得满头雪一样的华发。
你苍老了,但你的历史的美并没有逝去,你的现实的美也没有逝去。像翻阅你往昔的照片,我常常翻阅着你永动的心灵:永存的慈祥。今天,我要高高地擧起你的名字,像举着故乡的松明点燃的火把,传播你那很少人知道的光明。从家乡那些狭窄的田埂走上眼前这宽广的大道,我一直在寻觅着精神上的维纳斯与海伦,然而,直到今天,我最爱的还是你,一切美丽的名字中最美的名字就是你,妈妈。
用不着神灵的启示,当我还在摇篮里贪婪地望着世界时,就听懂那些朦胧的歌声,我知道那是你的祝福;随後,就从摇篮边看到一轮发光的太阳,那就是你的眼睛。还没有从摇篮里站起,就知道摇篮外有无穷的爱,那是你给我的数不清的腮边的亲吻。妈妈,第一个为我的快乐而欢笑的,第一个为我的啼哭而不安的,就是你。
当我知道我的赤裸裸的、强健的身躯是你创造的时候,我就领悟到你的神奇和神圣,我扑到你那蓄满人间的全部温存的怀里,把脸贴进你的丰满的乳房,再一次吮啜你的圣洁的。在你那永远难知的爱的悸动里,我幼年的心,开始向大地向往,朝着天空作无边的猜想。那时,你抚摸着我的头发,指尖的阳光一直射进我灵魂的深渊,妈妈,你以你的抚爱,构筑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天堂,原初的,模糊的,然而终古常新的天堂。
2
你还记得吗?妈妈,当我还在悄悄学步时,你就教我爱,教我爱青山,爱绿树,爱翩翩而飞的蝴蝶和孜孜而忙的小蚂蚁。
你不许我踩死路边的任何一株小花和小草。你说,小花与小草是故乡的微笑,不要踩死这微笑,不要踩死微笑着的生命。这些小花小草都会唱歌,会唱桔黄色与翡翠色的歌,渴念雨水和渴念阳光的歌。於是,小花小草成了我童年的伴侣,我把许多心事都向她们诉说。有一回,我的眼泪滴落在小草的睑上,化作她的一颗伤心的露珠。
我曾憎恨蜇刺过我的蜜蜂,焦急地等待着报复的时刻。而你,不许我恨,你说,不要忘记她在辛苦地采集,勤劳地酿着甜蜜。要多多记住她的蜜,不要记住她的刺。要宽恕地上这些聪明而带刺的小昆虫。
在中学的本上,我呼喊着“向大自然开战”,所有的同学都赞美我的宣言。唯有你,轻轻地摇头。你用慈母的坦率说,我不喜欢你这股气,空洞而冷漠。我愿你酷爱大自然,酷爱人类这一最伟大的朋友。要爱她的一切,包括爱严酷的沙漠,只有爱她,才能把她变成绿洲。不要动不动就说搏斗,不要动不动就说恩仇。即使是搏斗,也是为了爱,为了谴责那些无爱的毒蛇猛兽。没有爱的恨,就是兽性的凶残,人性的堕落。
3
你那么儍,年轻轻时就守寡,背负着古老的鬼魂而过着寂寞的生活。我不歌颂你的寂寞,但我要歌颂你在寂寞中的。生活多么艰难呵,为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你在险峻的崖边上砍柴,在暴风雨下抢收倒伏的稻子,为了抢救弟弟突来的重病,你在深夜里,穿过那林深虎吟的山岭。看你现在的手,比树皮还有更多的皱折。
“我该怎么感激你?妈妈,该怎么报答你为孩子所做的牺牲?”你很不满意我的话,在那棵大榕树下,你是那样认真地对我说:不要这样想,不要旋转着“恩惠”、“报答”这些念头。将来你干出一番事业,也不要轻意地说什么牺牲了自己而为别人造福。不要这么说。其实你并没有牺牲,你为他人奋斗时候,也造就了你自己。世上的天堂,就在你广阔而热爱他人的心头。我因为爱你们,所以我比你们更幸福。因为你们吮吸我的乳汁,我才感到自己是个母亲。因为你们在我怀里天使般地酣睡,我才感到自己置身於圣灵荫庇的教堂之中。没有你们的活泼的生命,哪有我自豪的梦魂。爱者比被爱者更幸福。
呵,母亲,哲学家似的母亲,很少人认识的平凡的母亲,我记住你的话,记住你这灵魂里流出来的深奥难测的歌声。
自从我心底缭绕着深奥的歌声,我才懂得唯有把爱推广到人间,才有灿烂的人生。为他人,将比他人更加荣幸;一切,一切,都是我的本份;一切,一切,都是我自身所需求的旅程。说什么有功於他人,我只记得有功於自身——有功於我的自我实现,有功於我的自我完成。亲爱的母亲,像大地一样慈蔼的妈妈,你心灵里的歌声,比圣人的教导还叩动我的心弦,因为有你这歌声,我不再傲视世界,不再傲视他人,不再相信那些宣告“我不入地狱谁来入”的英雄,我把他人与自身浑和为一个美丽的境界,一种自由而纯洁的灵魂。
4
妈妈,我和弟弟妹妹,好几次问你,从少年时代问到青年时代:“你为什么爱我,为什么为我们付出一生?”
你总是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在爱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有一次温和的妈妈竟然生气了,你指责我们,不要问,不要问,不要问这是为什么?我要告诉天下所有的孩子,母亲的爱就是纯粹的爱,为爱而爱,就是说不清为什么爱的爱。妈妈,你生气时多么美丽呵,像秋日的太阳,喷发时充满着温柔的黄金。可是,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你的这些的宣言。是呵,唯有不求报偿的爱,唯有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从高贵的天性中自然涌流出来的爱,才是真实的。妈妈,你就是这样无条件地爱我,从心灵的最深处把爱献给你的儿子。
我知道,即使我长得像个丑八怪,你也会爱我的;即使我脾气暴躁得像家乡的水牛,你也会爱我的;即使我贫穷得沿街流浪,你也会爱我的;
即使我被打入地狱,你也会用慈母的光明,照亮我痛苦的心胸的。
你的无所不在的光明,比天上的阳光还强大,你能穿透一切云雾,一切屏障,一切厚重的铁壁和地层。
亲爱的妈妈,唯有在你辽阔的心胸里,能容纳我灵魂变化万千的宇宙:悲与喜,冷与热,欢乐与,希望与忏悔,昂奋与寂寞,歌吟与诅咒。唯有在你的辽阔的母性海洋里,能够容纳我的一切心底的秘密,一切人类天性赋予我的波涛,还有一切难以容纳的贫穷的朋友,一切已经沉沦而没有地位的失足者。
妈妈,当你容纳我的一切时,你从来也不准备和我一起承受人世的光荣,你只准备着为儿女背负灵魂的重担,准备着为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承受一切苦恼与忧伤,还有一切突然来袭的风暴。当鲜花织成环佩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看到你还是伏在地上,默默地、机械地搓洗着我和孩子们的衣服,汗水依旧像小河般地在脸上涌流。不管屋外有什么风转时移,你的小河总是静悄悄地流……5
比海洋还要深广的母爱呵,如果人们问我为什么热爱家乡,我要说,因为家乡里有我的母亲,白发苍苍的母亲,朝夕思念着我的母亲。妈妈,今天你又到了遥远的地方,不管你走到那里,你就是我永远眷恋着的故乡。你的眼泪就是我故乡土地上甘美的泉水;你的语言就是缭绕於我的心坎的乡音;你的嘴唇,就是家乡芬芳的泥土,你的双手,就是故乡那些苍苍的青松。而你的心灵,就是我的爱的旗帜,就是我的生的警钟,死的归宿。
母亲,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爱带到那里。把檀香般芬芳的爱播向整个人间的圣者就是你,我的妈妈。家的门槛不能限制你的爱,故乡的门槛不能限制你的爱,世界上所有的门槛都不能限制你心中爱的大河。从地上的星星到天上的星星,从身旁的弟兄到远方的弟兄,你都会献予衷心的祝福。你教会我,爱是不会有边界的,就像太阳的光辉,超越一切界限地把温暖和光明,投射到四海之内的每一个兄弟姐妹。
6
你为人间的邪恶痛苦过。那些为了虚荣互相厮杀的人,那些为一种霸权把无数生命投进战火的赌徒,都使你愤怒。憎恨使你的心受到折磨。但你也怜悯过他们,这些可怜的灵魂。堕落的心多么悲惨呵,他们的名字将永远像沉重的鬼魂被钉在耻辱柱上,无论岁月怎么变迁,时空怎么移动,他们都要受到永恒的诅咒,连他的母亲也要蒙受污辱。对人类失去爱的罪人,必定被历史所憎恶。呵,可恶而可怜的人生,叫你永远困惑和悲哀的另一种人生。
妈妈,你曾经委()屈过,你的高贵的母性,曾经被蔑视过,在那个所有的爱都垂死的岁月,我也被怂恿过,也蔑视过你的爱。我把鲜花扔到路旁,把小草辗碎在脚下,把兄弟姐妹当作仇敌。在心灵里丢失过你爱的歌声。我谴责过你给我太多的软弱,使我缺少厮杀的本领,破坏的热情。妈妈,在那些严酷的日子里,你悄悄地流过许多眼泪,为你的孩子,为其他母亲的孩子。
你曾经慌恐地找到其他的母亲,你的眼神变得那么怅惘,手变得那么冰凉,在社会大风雪中被冻坏了的妈妈,带着爱的悸动与女人的惊魂的妈妈。你和其他妈妈无能为力,只有心在颤抖,在呼吁:快结束吧,兄弟姐妹互相厮杀的战争;赶快走吧,赶走孩子心中不幸的魔鬼的阴影;快回来吧,孩子儿时那一颗柔和的心灵。但你没有力量,往昔的母亲的歌,唱不起来了,只化作一颗颗眼泪,在火炉边悄悄地滴落。
原谅我吧,妈妈,在那些狂潮把我俘虏的岁月,你儿子的荒唐仅仅由於无知,他并没有堕落。你在儿子身上播下的爱的因子,毕竟没有死亡。它在我的心底留下一点火星,这些徽弱的光明使混沌迷路的我,从黑暗的密林里逐步挣扎出来,虽然失掉许多情谊,但没有变成像魔鬼那样冷酷,感谢你呵,母亲,你播下的爱,拯救了我的灵魂。
我今天又拾起你的往昔的歌。妈妈,我要唱,轻轻地唱,唱给所有的绿叶与红叶,唱给所有的小草和小花,唱给所有的小路和大路,唱给所有的灯光和星光,很轻很轻的歌,很重很重的歌,只有你听得见,只有你听得清,遥远的母亲,遥远的故乡的心灵,遥远的中华的心灵。
刘再复:我的文学观(选摘)
下载Word文档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相关文章
付费复制
付款成功后请在1小时之内完成复制
应付金额: 0 元
免费复制
1、微信搜索公众号“莲山资源”,点击此处复制
2、关注“莲山资源”公众号回复“验证码”获取
3、将得到的验证码输入下方输入框,确认即可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