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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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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东华散文集

  傅东华:杭江之秋

  从前谢灵运游山,伐木取径,……从者数百人,以致被人疑为山贼。现在人在火车上看风景,虽不至象康乐会那样杀风景,但在那种主张策杖独步而将自己也装进去做山水人物的诗人们,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有伤风雅的。

  不过,我们如果暂时不谈风雅,那末觉得火车上看风景也有一种特别的风味。

  风景本是静物,坐在火车上看就变成动的了。步行的风景游览家,无论怎样把自己当做一具摇头摄影器,他的视域能有多阔呢?又无论他怎样健步,无论视察点移得怎样多,他目前的景象总不过有限几套。若在火车上看,那风景就会移步换形,供给你一套连续不断的不同景象,使你在数小时之内就能获得数百里风景的轮廓。“火车风景”(如果允许我铸造一个名词的话)就是活动的影片,就是一部以自然美做题材的小说,它是有情节的,有布局的——有开场,有Climax也有大团圆的。

  新辟的杭江铁路从去年春天通车到兰溪,我们的自然文坛就又新出版了一部这样的小说。批评家的赞美声早已传到我耳朵里,但我直到秋天才有功夫去读它。然而秋天是多么幸运的一个日子啊!我竟于无意之中得见杭江风景最美的表现。

  “火车风景”是有个性的。平浦路上多黄沙,沪杭路上多殡屋。京沪路只北端稍觉雄健,其余部分也和沪杭路一样平凡。总之,这几条路给我们一个共同的印象——就是单调。它们都是差不多一个图案贯澈到底的。你在这段看是这样,换一段看也仍是这样……一律是平畴,平畴之外就是地平线了。偶然也有一两块山替那平畴做背景,但都单调得多么寒伧啊!

  秋是老的了,天又下着蒙蒙雨,正是读好书的时节。

  从江边开行以后.我就壹志凝神的准备着—一准备着尽情赏鉴一番,准备着一幅幅的画图连续映照在两边玻璃窗上。

  萧山站过去了,临浦站过去了。这样差不多一个多钟头,只偶然瞥见一两点遥远的山影,大部分还是沪杭路上那种紧接地平线的平畴,我便开始有点觉得失望。于是到了尖山站,你瞧,来了——山来了。

  山来了,平畴突然被山吞下去了。我们夹进了山的行列,山做我们前面的仪仗了。那是重叠的山,“自然”号里加料特制的山。你决不会感着单薄,你决不会疑心制造时减料输工。

  有时你伸出手去差不多就可摸着山壁,但是大部分地方山的倾斜都极大。你虽在两面山脚的缝里走,离开山的本峰仍旧还很远,因而使你有相当的角度可以窥见山的全形。但是那一块山肯把它的全形给你看呢?那一块山都和它的同伴们或者并肩,或者交臂,或者搂抱,或者叠股。有的从她伙伴们的肩膊缝里露出半个罩着面幕的容颜,有的从她姊妹们的云鬓边透出一弯轻扫淡妆的眉黛。浓妆的居于前列,随着你行程的弯曲献媚呈妍;淡妆的躲在后边,目送你忍心奔驶而前,有若依依不舍的态度。

  这样使我们左顾右盼地应接不暇了二三十分钟,这才又象日月蚀后恢复期间的状态,平畴慢慢的吐出来了,但是地平线终于不能恢复。那逐渐开展的平畴随处都有山影作镶绲;山影的浓淡就和平畴的阔狭成了反比例。有几处的平畴似乎是一望无际的,但仍有饱蘸着水的花青笔在它的边缘上轻轻一抹。

  于是过了湄池,便又换了一幕。突然间,我们车上的光线失掉均衡了。突然间,有一道黑影闯入了我们的右侧。急忙抬头看时,原来是一列重叠的山嶂从烟雾迷漫中慢慢地遮上前来。这一列山嶂和前段看见的那些对峙山峦又不同。它们是朦胧的,分不出它们的层叠,看不清它的轮廓,上面和天空浑无界线,下面和平地不辨根基,只如大理石里隐约透露的青纹,究不知起自何方,也难辨迄于何处。

  那时我们的左侧本是一片平旷,但不知怎么一转,山嶂忽然移到左侧来,平旷忽然搬到右侧去。如是者交互着搬动了数回,便又左右都有山嶂,只不如从前那么夹紧,而左右各有一段平畴做缓冲了。

  这时最奇的景象,就是左右两侧山容明暗之不一。你向左看时,山的轮廓很暧昧;向右看时,却如几何图画一般的分明。你以为这当然是“秋雨隔田塍”的现象所致,但是走过几分钟之后暧昧和分明的方向忽然互换了,而我们却是明明按直线走的。谁能解释这种神秘呢?

  到直埠了。从此神秘剧就告结束,而浓艳的中古浪漫剧开幕了。幕开之后,就见两旁竖着不断的围屏,地上铺着一条广漠的厚毯。围屏是一律浓绿色的,地毯则由黄、红、绿三种彩色构成。黄的是未割的缓稻,红的是乔麦,绿的是菜蔬。可是谁管它什么是什么呢?我们目不暇接了。这三种彩色构成了平面几何的一切图形,织成了波斯毯、荷兰毯、纬成绸、云霞缎……上一切人类所能想象的花样。且因我们自己如飞的奔驶,那三种基本色素就起了三色板的作用,在向后飞驰的过程中化成一切可能的彩色。浓艳极了,富丽极了!我们领略着文艺复兴期的荷兰的画图,我们身入了《天方夜谈》里的苏丹的宫殿。

  这样使我们的口胃腻得化不开了一回,于是突然又变了。那是在过了诸暨牌头站之后。以前,山势虽然重叠,虽然复杂,但只能见其深、见其远,而未尝见其奇,见其险。以前,山容无论暧昧,无论分明,总都载着厚厚一层肉,至此山才挺出峋嶙的瘦骨来。山势也渐兀突了,不象以前那样停匀了。有的额头上怒挺出铁色的巉岩,有的半腰里横撑出骇人的刀戟。我们从它旁边擦过去,头顶的悬崖威胁着要压碎我们。就是离开稍远的山岩,也象铁罗汉般踞坐着对我们怒视。如此,我们方离了肉感的奢华,便进入幽人的绝域。

  但是调剂又来了。热一阵,冷一阵,闹一阵,静一阵,终于又到不热亦不冷,不闹亦不静的郑家坞了。山还是那么兀突,但是山头偶有几株苍翠欲滴的古松,将山骨完全遮没,狰狞之势也因而减杀。于是我们于刚劲肃杀中复得领略柔和的秀气。那样的秀,那样的翠,我生平只在宋人的古画里看见过。从前见古人画中用石绿,往往疑心自然界没有这种颜色,这番看见郑家坞的松。才相信古人着色并非杜撰。

  而且水也出来了。一路来我们也曾见过许多水,但都不是构成风景的因素。过了郑家坞之后,才见有曲折澄莹的山涧山溪,随山势的纡回共同构成了旋律。杭江路的风景到郑家坞而后山水备。

  于是我们转了一个弯,就要和杭江秋景最精彩的部分对面了——就要达到我们的Climax了。

  苏溪——就是这个名字也象具有几分的魅惑,但已不属出产西施的诸暨境了。我们那个弯一转过来,眼前便见烧野火般的一阵红,——满山满坞的红,满坑满谷的红。这不是枫叶的红,乃是桕子叶的红。桕子叶的隙中又有荞麦的连篇红秆弥补着,于是一切都被一袭红锦制成的无缝天衣罩着了。

  但若这幅红锦是四方形的,长方形的,菱形的,等边三角形的,不等边三角形的,圆形的,椭圆形的,或任何其他几何图形的,那就不算奇,也就不能这般有趣。因为既有定形,就有尽处,有尽处就单调了。即使你的活动的视角可使那幅红锦忽而方,忽而圆,忽而三角,忽而菱形,那也总不过那么几套,变尽也就尽了。不;这地方的奇不在这样的变,而在你觉得它变,却又不知它怎样变。这叫我怎么形容呢?总之,你站在这个地方,你是要对几何家的本身也发生怀疑的。你如果尝试说;在某一瞬间,我前面有一条路。左手有一座山,右手有一条水。不,不对;决没有这样整齐。事实上,你前面是没有路的,最多也不过几码的路,就又被山挡住,然而你的火车仍可开过去,路自然出来了。你说山在左手,也许它实在在你的背后;你说水在右手,也许它实在在你的面前。因为一切几何学的图形都被打破了。你这一瞬间是在这样畸形的一个圈子里,过了一瞬间就换了一个圈子,仍旧是畸形的,却已完全不同了。这样,你的火车不知直线呢或是曲线地走了数十分钟,你的意识里面始终不会抓住那些山、水、溪滩的部位,就只觉红,红,红,无间断的红,不成形的红,使得你离迷惝恍,连自己立脚的地点也要发生疑惑。

  寻常,风景是由山水两种要素构成的,平畴不是风景的因素。所以山水画者大都由水畔起山,山脚带水.断没有把一片平畴画入山水之间的。在这一带,有山、有水、有溪滩、却也有平畴,但都布置得那么错落,支配得那么调和并不因有平畴而破坏了山水自然的结构,这就又是这最精彩部分的风景的一个特色。

  此后将近义乌县城一带,自然的美就不得不让步给人类更平凡的需要了,山水退为田畴了,红叶也渐稀疏了。再下去就可以“自桧无讥”。不过,我们这部小说现在尚未完成,其余三分之一的回目不知究竟怎样,将来的大团圆只好听下回分解了。

  真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自得之。”自古造铁路的计划何曾有把风景作参考的呢?然而杭江路居然成了风景的杰作!

  不过以上所记只是我个人一时得的印象。如果不是细雨蒙蒙红叶遍山的时节,当然你所得的印象不会相同。你将来如果“查与事实不符”,千万莫怪我有心夸饰!

  傅东华:文字生活的新生

  如果我们从前当真有过这么一个仓颉,那末仓颉就是第一个过文字生活的人了,因为他既然是黄帝的“史”,总不见是自备资斧或枵腹从公的吧。

  李碧华:放血

  这已是翁国辉第二次来接受“放血”了。

  罗医生看来没一点人们心目中的大夫形象,他像个牛杂佬——比较高级些的是有一家店,而不必在街头推木头车,摆摊。

  但他是一个口碑极好的神医。

  罗医生先在翁国辉头顶反复循按,找出三处明显压痛点:“是这儿吗?”

  “对,一按就痛。”

  “不按呢?”

  “不按时内部痛。整个头都痛。”

  “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以三棱针刺百会、神庭。针刺之外,均出血数滴。

  “刺血疗法”在中医学上有悠久历史。气血并行于脉中,充润营养全身,若正气亏虚、外邪入侵,气机便逆乱、壅滞、失调、病痛……

  罗医生说:“气血凝滞不通,就像沟渠中的水阻塞不去,针刺放血,可通经脉,刺激新陈代谢。”

  “但,会流血不止吗?”

  “才黄豆大小,怎会血尽?”

  上回放血,量小而色赤,看来没中要害。

  翁国辉回去,发觉头痛仍未减轻。

  这个怪病已困扰他三个多月了。最初隐隐作痛,但越来越猛烈,像锥钻,像斧凿,有时还像被利刀一劈分开两半,注入滚烫铁浆。

  他抱着头在床上打滚。止痛药一把一把的抓进嘴,但不消一刻,药性过了,痛苦依旧。

  四十五岁的他,在商场上身经百战。一度他拥有三间上市公司,和四项物业,金融风暴之后,他的身家少了一截,也不致一蹶不振。沉着应战,他的事业正在“康复期”——可身体无端出问题。

  这间歇性的头痛,大大影响心情。失控时还骂走了两名得力助手,驷马难追。

  “既然上次的放血收效不大,”罗医生端详一下:“我重手些吧。”

  这回他再精细地选准痛点穴位,右手拇、食、中指紧握针身,留出所勾刺的长度,再以左手食、中指紧压两旁以凸出穴位,迅速将锋钩刺入皮下组织,稍待片刻,将穴位组织内的白色纤维牵拉之,再上下勾割三四次,发出“吱吱”之声,才倒退出针,使其出血,左手急速拿消毒棉球压按针孔。放血显然比上回的量多了。

  翁国辉出了一身汗。瞧瞧那染血的棉球,医生桌上的三棱针、梅花针、七星针、毫针……还有小眉刀。

  “好些了吧?”

  “我若未好,得动大手术吗?”

  “一般来说,血脉瘀阻、感冒、血管神经性或风邪之类的头痛,都管用。”

  “我猜我是撞邪。”

  三个多月前,某日,路过中环横街一家小店。他遇上当年在加拿大的大学同学王伟诚,和他太太宝儿。王伟诚虽然老了一点,也有个小肚腩,但轮廓还是不变的。

  夫妇在这小店忙着,为中环白领丽人提供水果、蔬菜沙律、营养三文治、鲜榨果汁。忙得不可开交。

  宝儿一抬头,见到翁国辉。她道:“咦?是你——”

  她如前素净、白皙,身穿粉绿色的围裙在给客人榨果汁。西瓜汁。

  王伟诚热情地招呼他:“老同学,要点甚么?快说!给小弟一个面子。”

  翁国辉身价财富大他十倍,但王伟诚完全不当一回事……

  两回放血之后,最初舒服一点,可是睡眠欠佳,耳鸣、幻听——不久,头又开始痛了。还恶心、偏盲、怕光……

  罗医生皱眉。

  他在翁国辉耳背耳根的血管摸索,挑了中间一条。指腹在局部轻揉,待之充血。血管更显露了,选准之后,以小眉刀迅速刺割,静脉血管破裂,任血自流。为了病情,他轻挤局部,这回射血呈黑色,加速放出,直至见到赤血了,方才止住。

  “看来络中瘀血已散尽。”罗医生道:“你用手按紧棉球,伤口凝结才放。”

  罗医生又笑:“头痛小病而已,就数你例外。放心吧,保证不会复发!”

  “这下可断尾了,保证?”

  ——三天后,翁国辉气冲冲地推门冲入:“你这庸医!骗子!非砸你招牌不可!”

  “甚么?”罗医生愕然:“我行医二、三十年从来没遇上找晦气的病人,这是头一遭。”

  “他妈的你把我身上的血放光了,头仍然痛得死去活来。还说是甚么‘神医’!我要报警抓你!”

  又把桌上的针药杂物,横扫落地,一片狼藉。

  “刺血放血,旨在攻逐邪气,”罗医生百思不解:“究竟你真正的痛点在哪儿?”

  又道:“坐下来,我再治理不好,原银双倍奉还!”

  看来也不服气,铁了心,为了声誉非治个水落石出。

  翁国辉指着太阳穴:“这儿!轰轰然的痛!”

  “好!”

  医生取太阳穴,配率谷穴。先以手按揉患处,血管充盈,持针点刺,一见血流,小号玻璃火罐即闪火后罩在该部位,牢牢吸住,使血抽出。留罐十分钟——

  “唉!”

  罗医生喟然长叹。

  刺络拔罐后,血迹犹存。

  他对翁国辉道:“有一黑色血点,力拔不出。”

  “这是根源吗?”

  “对,是根源。”

  “放不掉吗?”

  掏出一迭钞票,双倍医药费:“翁先生,我无法把你治好,对不起!”目送他悻悻然离去。

  罗医生道:

  “那黑点,是‘妒恨’——只靠自己才治得。”

  翁国辉一怔,头也不回。

  他明白了。

  很多很多年前,青春少艾,他和王伟诚都同时爱上了同学宝儿。

  宝儿嫌他浮躁,又工于心计,虽是菁英,却选了王伟诚,情深一片。

  自此,王伟诚做paper的计算机常出岔子,八十多页的心血一下子删掉,无奈重头再来。

  半工读挣得旅费,好与宝儿度假之前夕,机票和钱包无故失踪。

  在校中总被教授针对,被怀疑剽窃他人的研究报告。

  翁国辉在他沮丧之际,及时来安慰他、支持他。

  毕业后,二人在同一公司服务。王伟诚的成就不及翁国辉。不知如何,被人打小报告诬蔑,只得黯然离职。

  他自己开公司,稍见业绩,便遭波折。辛苦供得一层楼,因负资产,断供后成为银主盘,马上被某一个集团买下来。据说装修、家具、化妆桌不许变动。

  后来,王的公司还受敌意冲击,终于清盘。

  很久没与当年的老同学联络了,翁国辉的际遇和手腕,比他高明多了。很念旧,马上会来表示“遗憾”,暗地窃笑。穷途潦倒?自己所部署的一切,逼对手走上末路?

  不不不。即使王伟诚失去所有,清丽体贴的宝儿,仍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同甘共苦。他有她!二人开了这家小店。一切从零开始吧。相濡以沫仍是快乐的。

  是的,这天,翁国辉路过。

  卑鄙的他费尽心思,耍尽手段,但永远得不到的心上人,别人的女人,在榨西瓜汁,擦汗时随手一扬,一颗小小的、黑色的西瓜籽在空中横过,无意地刚好贴在他的太阳穴。

  他把它拈掉。

  但那小小的、黑色的痛点,那“妒恨”、沮丧、失望、自卑、空虚、不满、愤怒……早已植在该处,终生深埋。那种刻骨的痛,即使他放尽一身的血,也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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