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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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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华:茶马古道川藏行之一茶马古道史话今说
随着现代公路的开辟畅达,那条仅供骡马牦牛驮队行走其上的千年古道已然沉寂了差不多半个世纪。今天我们对于“茶马古道”的重提、重走、重新张扬,并非意在恢复其旧有功能,事实上那条迤逦数千里、穿越整个横断山脉的天堑古道的完整形象早已不复存在:它大半被现代公路所覆盖,小半因人迹罕至而荒芜,只在局部路段,仍有小群的农牧民驮队在从事着短途的盐粮农牧交换。重提、重走与重新张扬,是基于对这条伟大古道存在意义的重新认识,这份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需要重新发掘,其极高的学术价值无法量化;而它之于旅游开发和经济发展极具份量的作用,已成为沿途至少包括西藏昌都、四川甘孜、云南迪庆三个地区的共识。
说“一条”不尽确切:千数年间源源不断输入藏地的茶叶既有川茶也有滇茶,其进藏路线从物华天宝的盆地边缘、热带雨林,各各沿东西向、南北向进入横断山脉,齐集昌都后,又沿南北两路直指拉萨。沿途多有小型集散地辐射至横断山脉凡有人群居住之地,有一支线经由八宿、察隅去往缅甸。广义的茶马古道从拉萨继续向西延伸,穿越整个青藏高原,茶叶一直被输送到喜马拉雅西端的阿里地区普兰县,商贸则通达印度、尼泊尔、克什米尔诸国,因之学术界将之定义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中国古文明传播的国际通道”,堪与享有盛誉的“丝绸之路”相提并论。这是茶马古道的空间范围。
就时间范围而言,茶马古道一名系借用古代中原与边疆“茶马互市”史实而来。当然古道的形成远比茶马互市的时间为早。你看茶马古道沿线,有3000年前以炉霍石棺墓葬群为代表的青铜时代遗址,有5000年前以卡若为代表的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发掘之物无不说明了横断山脉远古居民与周边、与内地文化的呼应与交融。即使起于唐、兴于宋的茶马互市,也已存在了千几百年。虽然茶马互市不限于藏区,还包括了甘青川滇宁夏新疆等其它少数民族地区。实事求是说来,西藏的马并非高头大马,作为战马实在有些勉为其难,满清立国初期还在以茶易马,只在陕甘两省进行了。
所以千数年来茶马古道上的“茶”既是主体也是主题,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既是古往也是今来,体现了地区间、民族间相互依存、共生共荣的传统生活。世人皆知藏人嗜茶,一般却不易理解其情感和依赖的程度之深。尤其现今交通方便,茶价低廉,供应充足,饮茶成为生活常态,旧时对于茶的渴求与呼唤已经消隐。你只会在个别的时刻,隐约可听到历史的回响——汉文史料中多有藏人“嗜茶如命”、“艰于粒食,以茶为命”、“如不得茶,则病且死”……字样;而藏地民谚则有“汉家饭果腹,藏家茶饱肚”、“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之说。生存环境决定生活方式,藏民族世代生息在寒旱缺氧的高原上,以肉类糌粑为主食,蔬菜水果缺乏,惟茶叶可消肉乳之腻,解青稞之热,补充微量元素维生素。远在汉茶进藏之前的古时,藏族先民就采集某种树的树叶或某种植物的根茎,以土碱熬制代茶。吐蕃中期茶叶开始陆续进藏,先是作为宫廷药用,继而成为上流社会饮品;渐渐传播到民间,先是家中男子享用,妇孺不得,随着茶叶的大量涌入,全民参与茶之盛筵。茶叶珍稀时,百姓家总是将茶熬过一遍又一遍,最后连茶叶渣也嚼了吞下,或熬煮在粥中,丁点儿不舍得浪费。
唐宋以来的统治者不约而同地发现了茶叶在商品之外的功能,遂对茶叶生产出售制定了严格的政策,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既垄断茶利又以茶治边,“以是羁縻,贤于数万甲兵”。据宋史《西夏传》记载,宋对西夏就采取了这一战略:不给茶,迫使元昊降顺。历朝历代以茶治边虽多含有封建压迫剥削等不公正因素,但就正面意义而言,茶叶连同茶马古道成为一条纽带,紧密连接起中原与边疆、藏汉多民族,维系了祖国统一、国防巩固、中华各民族唇齿相依的传统。
由于藏地对茶叶的大量需求,也良性刺激了川、滇相关地区的茶叶生产,从种植到加工到运输和销售,茶农、茶工、茶商,连同背夫骡帮、某些中介机构,所有以此谋生和盈利者,无不世代仰赖于嗜茶的藏民族这个“衣食父母”。需求是双向的,施惠与受益成正比。藏学家任新建先生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宋代四川产茶3000万斤,其中一半经由茶马古道运往藏区。明代经由黎雅、碉门口岸交易的川茶达3万引,占全川茶引的80%以上。清代经打箭炉(康定)出关的川茶每年达1400万斤以上。同时,大批的藏区土特产也经由此路输出。据1934年统计,由康定入关输向内地的有麝香4000斤、虫草3万斤、羊毛550万斤,毪子6万多根等,共值银400余万两,可见汉藏贸易规模之大。”
茶马古道作为一个载体,承载着兼有形而下与形而上的丰富内涵。它是一条商贸之路,经济命脉,无论是以茶易马、以物易物,内地与藏区由此相交通;它是一条文化传播交流之路,古道上从汉地运送的不仅是茶叶布匹日用品,还传播了先进的生产技术;从藏地运出的也不仅是药材畜产等土特产品,也输出了和睦相处的向心愿望。千数年的经营,古道上还催生出一批商贸城镇,例如现今作为地区首府的康定、迪庆和昌都,均为茶马古道应运而生的产物;成长起一个新兴的经商阶层,例如一代巨商邦达仓。城镇和商贾阶层的成长,对于推动西藏传统社会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川滇藏三省区茶马古道上汇聚了20个民族,20个民族同为经营这条伟大的道路而努力付出,各民族既保存了各自的文化面貌,相映生辉;既通商又通婚,经过长期的交流融合,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古道上传颂着多少有关民族团结的千载佳话。
茶马古道川藏线上多有藏汉回等民族在经营,而滇藏线上则荟萃着更多的民族,其民族学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价值凸现。所以“茶马古道”命名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首先作为一个学术命题由云南的学者们提出。为此这群青年学者还在1990年的夏秋季,()沿横断山脉古道旧路考察,徒步一百天走过了滇川藏三江流域,并合着一部《滇川藏“大三角”文化探秘》,此为茶马古道学术考察活动的肇始。
2002年6月1日至15日,两支共60余人的茶马古道学术考察队分别沿滇藏线和川藏线向着同一目的地进发。较之12年前,规模更大,学科更多:既有人文学科的藏学家、考古学家、人类学工作者,也有自然科学和从事应用研究的地质学家、生态学家和旅游专家,还有作家和摄影家。其中包括近一半的成员为电视报刊等传媒的记者编辑。人员的组成决定了此行内涵的丰富性:考察的多侧面,宣传的全方位。换言之,茶马古道已在学术研究的背景下,正被赋予旅游开发的崭新含义。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们听从了一个召唤,来自北京和香港等地的媒体报刊纷纷加盟推助的行列。
这一召唤的声音发自横断山脉。西藏昌都地区于2001年率先打出茶马古道旅游品牌,并邀请中国科学院的专家们帮助制定了开发规划;同年夏季提出了跨省区联合召开“茶马古道学术考察研讨会”的动议,意在共享资源,联手打造。同在茶马古道上的四川甘孜、云南迪庆热情回应。回应之热情让考察队员们沿途一路亲身地感受到了,其程度我只能用“无以复加”来形容。事后考察队总领队格勒博士总结说:此次考察的规模之大,学科之多,路线之长,成果之丰,接待规格之高,是我几十年学术生涯中前所未遇的。一路感受着热情洋溢,受宠若惊之余,又自觉压力很大。何以为报?当川藏、滇藏两支考察队伍会师昌都后,学者专家们通过了至少四个决定:一是出版一部《茶马古道论文集》,二是筹备成立“中国茶马古道研究会”,三是起草一份咨询报告《昌都倡仪》,四是联络有关影视机构拍摄30集川、滇、藏茶马古道纪录片。当然,那不仅是后话,也是后续的工作了。
持续的热情表达了深心的愿望:借助西部大开发契机,培植旅游主导产业,在茶马古道的历史辉煌之上,再覆被以现代的光芒。旅游兴州,旅游兴地,蓄势待发。同为藏区的云南迪庆以“香格里拉”品牌的开创作为成功范例,已成为其它藏区效仿的榜样。茶马古道品牌的提出,在迪庆是为香格里拉的延伸,在甘孜和昌都,则是旅游通衢之筚路蓝缕的开辟。茶马古道将不负众望,堪当重任。穿越横断山脉的茶马古道仿佛藏匿于高山深谷间的稀世之花,其生态与人文的旅游资源不仅是业界所称道的精品、珍品、极品,而是被旅游专家们所惊叹的“绝品”——“世界级的旅游绝品”。此番考察仅仅是沿公路而行,数千公里途程让我们一再体验到何为绝品。横断山脉,青藏高原,就仿佛为令世人瞩目而存在,就仿佛为让世人举步一走而天造地设。虽然还需要进行一系列艰苦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但在起步的地方,已可遥见光明。自从这样的一支队伍踏上茶马古道的那一刻起,是否意味着朝向那一前景的一步迈出。
马丽华:骊歌向诗魂
密西西比河此刻仍在风雨么,仍在那边攀援而走吧,可是地球这壁,再也不见了那个无语独坐的人。
藏历今年闰正月,使青藏高原的千年之冬显得尤其漫长。昌耀终于不肯捱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一生惟有这一次表现得格外性急。
这个季节里,每日午后必起大风沙。风沙的午后怵然听闻到来自北方的消息。今日大风沙不似往日的日落即息,而是直持续到午夜过后。在夹杂着尖锐呼啸的飓风轰响中,拉萨之夜动荡不安。从书架上取来昌耀的诗,尚未打开,却愕然从封面上读出了“虽生犹死”,和“虽死犹生”。
这两个词组如此奇异地共同构成在一个人身上,不期然成为昌耀生前身后的写照。许多年来不止我一人注意到这个踽踽独行者,在同一个体中反差到两极的一系列组合。昌耀正是那一切的集合体:大智与大愚,大巧与大拙,辉煌与落寞,豪歌与唏嘘,的帝王与幸运的弃儿,文思诗意的流光溢彩与现实人生的窘迫困顿……相反相成,天衣无缝。
不能说造物主是公正的。它赋予一个人绝世才情的同时又赋予同一人生以无尽,更使无以复加的痛苦置于结束时,让绝望到终极。
又不能不说造物主是公正的。假如它使斯人人生幸福,养尊处优,凡心想必事成,我们不知中国诗坛是否还有昌耀存在。
一个被命运放逐的诗人,卓然而立高原,独行漠野大荒,走向黄河长江的源头,寻找那条根。驻足并凝视,冥想并低吟,浓酽的汉文化融入高寒土地,生长起雄性美诗篇,漠风与诗意的奇异组合,共同构成了最终的昌耀。
所以昌耀就是惟一的,而且是无从效仿的――其精神世界,无人能够效仿;其生活状态,无人愿意效仿。
面对昌耀的存在,我们一样是不同心态的奇异组合:自豪与愧怍。一向只是远距离地仰望着他,激赏着他。年轻于他的文友诗人,从他那里得知了何以为诗;作为一面鉴照,我们不知自己是否太注重功利,太过矫情滥情。我们既为与这样的诗歌巨星生活在同一时代而称幸,又不能不为无力改善他的处境际遇而自责。尤其他的过早故去,虽然可以尽享哀荣,也令我们自私地担忧起,我们这一代人如何面对后人可能的指责抱怨。
太阳说,来,朝前走。
驾起慈航之舟,绝()尘而去,直向着云间堂奥莫测的化境。喜马拉雅丛林,为他燃起一团光明的瀑雨。
昌耀皈依了这片土地,这片高寒土地万物有灵;昌耀皈依了藏族人民,成为青藏高原永远的儿子。真的希望还有来世,真的祝福昌耀从云端归来。果真如此,热爱昌耀诗的我们以及后来人,宁愿重生者不再为诗,只求他人生圆满,远离苦难,此生梦想于来世成真,将这一辈子的缺憾填得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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